九阿哥想起了皇子府这里的规矩,多劳多得,少劳少得。
要是有偷奸耍滑的,就要革钱粮。
这一份钱粮皇子府不要,谁查出他们的,就给谁,或者小管事或是同僚。
当时设了这样的规矩,是夫妻两个的私心,怕包衣抱团。
舒舒名下虽有陪嫁人口,可总共才四户,跟两个内佐领一个内管领的二百多户包衣比起来,无法匹敌。
在正院当差的人选,许是还能平衡一下;可是对整个皇子府来说,还是以包衣为主。
于是,他们将就奖罚制度更明确,将他们自己摘出来。
用包衣制包衣。
如此,就算有偷懒被抓的,心中的怨恨也会对着包衣去了。
皇子府包衣可以如此分割,宫里的包衣也可以如此啊?
九阿哥立时笑了,道:“爷晓得怎么设规矩了,明儿就给汗阿玛上折子,要是汗阿玛允了,就按照那个来。”
说着,他就讲了自己的打算,参照着自家皇子府的规矩。
舒舒觉得不错。
九阿哥身份,真要下场跟包衣对上,赢了也是输了,没有必要。
因是要增加一条新规矩,九阿哥没有直接写折子,而是等到次日去了衙门,将点卯前后的成果问询了一下。
点卯制度之前,内务府吃空饷的查出两三百号人。
点卯制度出来后,老病幼不堪驱使的职官揪出来一百多人。
这些人分了两种,一种生计艰难,丢了差事,阖家不好糊口,九阿哥就请旨后,给了恩典,允兄弟子侄顶缺,共分钱粮;一种是各衙门的郎官,提挈自己不合规矩的亲戚,占个缺分银子,这种的就给予清退,经手人记过一次。
就因为当初分了两种处理方式,内务府下头还是夸九阿哥更多些。
内务府人家中,寻常包衣的比例占到九成。
在这部分眼中,九阿哥虽叫人查了此事,也留了余地,保住了各家的饭碗。
对于那剩下的包衣中的世宦人家,就算心里不服,面上只有更恭顺的。
他们对寻常包衣来说,是身份高的;可是在皇子阿哥面前,一个正五品官什么也不是。
九阿哥就参照皇子府的制度与点卯的制度,写了第二封密折,提及宫里的消息,多是包衣泄露,防民之口不容易,管住包衣的嘴巴应该不难,他就写了自己拟定的新规章。
禁止私传禁宫消息,不管是不是谣言诽谤,第一次查出,革职留任,停俸半年;第二次查出,清退送慎刑司按“大不敬”议罪。
若有揭发指证者,查实,得被指证者俸禄半年;若是污蔑,第一次反坐,停俸半年,第二次则清退送慎刑司查处。
新规章之前,既往不咎;禁令从御前批准之日算起,那以后查实,就按照规定论处。
等到写完,九阿哥就带了得意,看了眼十二阿哥的空桌子。
这么好的法子,也没有地方好显摆显摆。
不需要太复杂的法子,只这一条就行了。
包衣富庶,除了寻常包衣之外,不会将半年俸禄放在眼中。
可是这牵扯的只是俸禄么?
包衣人家,在各衙门世缺世职的多,可是有人的地方,就少不得争斗。
往后大家想要坐稳自己的椅子,就要按照新规矩行事了,否则旁边自有眼睛盯着。
眼见着就要午时,南书房那边就收拢往御前送的本章了,九阿哥就将密折盒子锁了,吩咐何玉柱送去。
等到何玉柱回来,后头还跟着五阿哥,他身后的太监带了两个食盒。
五阿哥是来找九阿哥吃午饭。
“怎么不跟七哥一起吃?”
九阿哥问道。
总共就剩下两个人在南书房,还分开吃?
古古怪怪的。
五阿哥道:“老七刚才去銮仪卫了,说是午饭后再回来。”
九阿哥看着五阿哥,察觉了不同,道:“五哥您怎么又胖了?”
双下巴都不分层了。
脸滚圆滚圆的,肩膀更厚实了。
五阿哥耷拉着脸,道:“累的,睡的少,吃的多,整日里还担心有疏漏的地方,耽搁了地方或朝廷大事!”
九阿哥不由失笑,道:“您这话听着也不真啊,每年汗阿玛北巡,内阁的中堂们都瘦一圈,就是因为留在京城,战战兢兢理政,不敢懈怠的缘故;到了您这里,一个分折子的,怎么还累胖了?”
五阿哥在冰盆前坐了,喘着粗气道:“分量在这里摆着,还不真么?圣驾出巡之前是一百六,现下一百六十八半,二十来天的功夫,长了八斤……”
或者,他低头看眼自己的青玉牌腰带,道:“腰带扣都放了一回……”
九阿哥听了,皱眉道:“那还不如您也跟着北巡呢……”
去年北巡的时候,五阿哥就随扈,一路上皇父叫人盯着,让他少坐车,多骑马,瘦了十来斤。
兄弟两个说着话,十阿哥过来了。
他在宗人府也只待半天,找九阿哥一起回府。
不过既是五阿哥没有饭搭子,食盒也提过来了,十阿哥就跟九阿哥一起,陪五阿哥用饭。
等到五阿哥打开食盒,九阿哥一眼就瞧出来了,道:“不是御膳房的例菜……”
乾清宫膳房的例菜,就是猪肉、鸡、鸭这三样为主,做法也是大家早腻了的。
大家在上书房十年,都是吃着乾清宫的例菜。
五阿哥的食盒里,有卤羊肉、香煎鲫鱼与炸小河虾,这都是乾清宫膳房里少见的食材。
十阿哥看了眼盘子,确实不是宫里物件。
五阿哥笑道:“府里送的食盒,老七福晋心疼老七苦夏,每日打发人送食盒,你们五嫂晓得了,也就开始预备食盒了。”
虽说行事在七福晋后头,送的菜荤素搭配,并不完全合自己口味儿,可是五阿哥也比较满足。
就是因荤素搭配,才看出五福晋的用心。
九阿哥跟十阿哥对视一眼,没有说什么。
五福晋人前性子腼腆,跟七福晋本就不是一个行事。
行事虽在七福晋之后,未必就是不用心的缘故。
九阿哥饭量小,十阿哥天热也不爱吃东西,两人对付了几口,倒是没影响五阿哥用饭。
等到兄弟三个吃完饭,一人捧着一块西瓜正吃着,七阿哥来了。
九阿哥跟十阿哥见状,都放下西瓜,站起身来。
五阿哥吃了最后几口,扔了西瓜皮,道:“找我的?有事儿?”
七阿哥点点头,道:“御前有旨意下来,因台站马匹调配不当,兵部尚书马尔汉跟兵部左侍郎布雅努革职留任,兵部右侍郎朱都纳革职……”
五阿哥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提溜圆,道:“这……这……兵部满尚书满侍郎都给革了?”
九阿哥则是好奇道:“到底怎么个不当法,直接干掉三个京堂,那车驾司郎中呢?”
兵部驿道,设在大清地界的在驿站;蒙古地界的叫台站,都要配置驿马与驿卒,用来传递朝廷政令与公文,战时传递战报。
驿站跟台站上头的总管衙门,就是兵部车驾司。
七阿哥摇头道:“旨意上没提。”
五阿哥入朝七、八年了,晓得规矩。
革职留任,就是给一次机会,可也只是给一次机会罢了。
布雅努年过花甲,从巡抚任上调回京城,要是不出错,三五年后说不得给了恩典,在尚书任上致仕。
可是出了这样的纰漏,即便不是直接负责人,也要记上一笔的,想要再升尚书难了。
等听七阿哥说了缘故,台站配置的马匹羸弱不堪使唤,九阿哥就道:“那问罪不冤枉,连往御前的本章都能耽搁,要是不严惩,往后就要出大事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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