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是季家的话,九阿哥不会这样问。
士农工商,能被皇子称一声富,那是真富了。
舒舒想起了跟季家齐名的那个“南季北亢”里的亢家。
“是亢家的人进京了?”
亢家是北地首富,山西人氏,好像走的是裕亲王府的门路。
九阿哥摇头道:“猜错了,往后北亢要成‘西亢’了,这两年在北边又多出来个‘北安’,如今也叫‘北安西亢’了!”
安……
舒舒听过这个姓氏,道:“是明珠家放出去的那个家奴?”
她心中生出古怪来。
后世关于九阿哥的恶评,就有个侵吞女婿家百万家产之事。
他的女婿,就是明珠的孙子永福。
舒舒觉得这个说辞,许是不大精准。
真要是田宅房产这些,九阿哥即便是皇子也不好侵占。
不说纳兰家的族人,就说永福本身,嗣母是在宫里长大的康熙外甥女耿格格。
康熙对这外甥女很是疼爱,指给明珠的儿子,还关心外甥女的子嗣事,做主过继了两个嗣子。
他怎么会允许九阿哥欺负耿格格的嗣子?
九阿哥侵占的,更像是纳兰家的商业地盘。
那个放出去的家奴,在纳兰家明珠父子两代人相继谢世,只有两个少年主子不能支撑门户的时候,应该是改投到纳兰家姻亲九阿哥门下。
九阿哥点头道:“爷之前以为是老头子呢,这都出名好几年了,结果你猜对方多大?”
这个实在陌生,商贾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分量,历史上许是记过一笔,可是并不被人大众所知。
舒舒想了想,道:“不足而立?”
现下三十岁男人方开始留上须。
又有“嘴上没毛、办事不牢”的老话,如此三十岁就算是个分界线。
三十岁以下算年轻人,三十岁就算中年了。
九阿哥摇头道:“跟爷同庚……”
舒舒真是惊讶了,道:“去淮南做盐商的是他本人,不是他家父兄?”
这人的名气都出来好几年了。
今年十九的话,那还真是天才商人了。
九阿哥道:“爷跟你想的一样,以为这个安七跟季弘似的,是给家里打下手的,结果竟然是他自己张罗的,听说放出去的时候才十四,还没成丁,如今五、六年下来,不说跟亢家、季家那样名头大,可也有了一席之地了,关键是在这五年他赚的银子,除了在江南买的铺子,还买了香河的地,如今在香河有良田数万亩……”
舒舒听着,道:“香河?高斌上任的地方?”
高斌通过了六部笔帖式考试,正八品的笔帖式,外放地方,谋了香河知县的缺,过几日就要去香河赴任去了。
香河县距离京城一百二十里,归顺天府东路厅管辖。
高斌去做京畿的地方官,为的是推广玉米跟土豆。
舒舒这才晓得,九阿哥出来下馆子,不单单是下馆子。
九阿哥道:“就是想起这个人来,宰相门前七品官,要是高斌自己找他,说不上话还费劲,爷就过来瞧瞧,能不能搭个线儿。”
主要是内务府这里的官烧锅计划,是打算跟着高斌走的。
等到高斌的玉米跟土豆推广开,官烧锅正好可以官收这两样酿酒。
要是高斌磨磨蹭蹭的,费劲巴力的推广不开,那内务府这里的官烧锅计划也要跟着延迟。
舒舒道:“直接跟安七说么?用不用跟明珠那边说?”
大家都是亲戚,明珠家的老二是九阿哥的表姐夫,老三是舒舒的表姐夫。
即便跟明珠本人不熟悉,子一辈却是能说上话的。
九阿哥摇头道:“那些田产挂在安七名下,不管真正的东家是谁,明面上还是安七的产业,跟安七说就行了,明珠家是大哥的势力,咱们还是敬而远之。”
这样不跟明珠家直接打交道,安七自然会去请示。
不行就算了。
九阿哥已经两手准备,实在不行,就跟皇父请旨,将保定的皇庄改几成种玉米,烧锅也直接设在保定。
舒舒见他心里有数,就不多说了。
茶博士上了茶水,而后席面就上来了。
淮扬菜精致,现下运河已经开化,也有新鲜的食材北上。
舒舒与九阿哥就将几个招牌菜点了一遍,红烧鳝丝、蟹粉狮子头、淮南豆腐干等。
对于京城人来说,淮扬菜略清淡。
九阿哥尝了两口豆腐干,看着盘子上摆雕刻的萝卜花,道:“花里胡哨的,味道寻常,怎么会这样红火?大堂都满桌了,这可比不上咱们家百味斋的菜……”
舒舒道:“更适合南方人的口味,朝廷汉官中,籍贯南方的更多些。”
关于这个,九阿哥因福松前年参加乡试的缘故,也晓得一些。
三年一次的乡试,每个省都有解额。
所谓解额,就是录取举人的数量。
这个是根据文风高下,人口多少、丁赋轻重的不同,由朝廷规定的限额。
江南文风鼎盛,各省解额多。
等到了京城参加进士考的时候,江南士子中进士的比重也比较大。
舒舒比较喜欢那道蟹粉狮子头,吃着比较清爽,还有马蹄在里头。
等两人吃了一轮,门口的何玉柱进来禀道:“爷,福晋,酒楼东家安七来请安。”
九阿哥看着舒舒道:“叫他进来,还是爷去外头见?”
舒舒对这位十九岁的富商也颇好奇,道:“叫进来吧,我也瞧瞧,居然还有人跟爷似的,年纪轻轻,就通经济攒下这么大的家业。”
九阿哥轻哼道:“不过是借着明珠的势罢了,明珠家一个姻亲前些年在盐政上。”
舒舒止了夸奖。
九阿哥吩咐何玉柱道:“叫进来吧!”
何玉柱出去,引了一个人进来。
要不是九阿哥提前说了,知晓这人是跟夫妻两个同庚,还真看不出只有十九岁,看着比较老成,感觉像二十大几。
身量高大,国字脸,单眼皮,很明显的高丽人长相,穿着素绸面的夹棉衣裳,朴实无华。
“小人安七见过九爷、九福晋,请九爷、九福晋安……”
这人进来,就行了千礼。
他是明珠家的户下人口,也是旗人。
九阿哥抬手,道:“起吧。”
等人起来,九阿哥却是看了好几眼,道:“内务府的金总管出身高丽佐领,爷瞧着你的相貌,怎么跟他有些仿佛,可是有亲?”
安七道:“小人祖母,就是出自金家,金总管论起来是小人表叔,只是金家久在外地,两家就不怎么走动了。”
九阿哥听了,放下心来。
有亲戚不怕,八旗都是亲戚套亲戚。
不亲近就好,否则的话,这人的好日子也难长久。
他指了座位道:“那这样说来,不是外人,坐下说话吧!”
商贾下贱,安七仗着明珠的势在江南敛财,也常跟官府打交道。
可是皇家就是皇家,像九阿哥这样的贵人,他还是头一回直接打交道,更是恭敬。
九阿哥就道:“听说你在香河先后置了二万六千亩地?”
安七心里忐忑,不敢含糊,直接道:“九爷,您当晓得小人出身,就是给主家打杂的,就是挂个名罢了。”
谁都缺地。
安七早听说了九阿哥去年在小汤山上赚了大银子,外头关于这银子的说辞,有两种说法,一种说是赚了三、五十万两,第二种说的更夸张,说是上百万两银子。
八旗不少人猜测,九阿哥这些银子会怎么花,不外乎买铺买田。
结果后续却没有动静。
这是盯上他的两万六千亩地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