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早膳才用完,御前就来人传了九阿哥。
舒舒也穿戴整齐,跟小椿问起昨晚屋子里冷不冷。
她们住的排房,是个五连间,都是单开门的。
跟着来的五个,就占了两间屋子布置了。
剩下的空着。
这里是郊外,又是邻水,温度不如宫里暖和,每日木炭供应是有限的。
舒舒昨晚感觉很明显,比宫里冷了不少,之前的被子都有些薄了,要压被。
也可能是地龙才烧了两天的缘故,整个屋子都不如宫里的暖和。
小楼尚且如此,舒舒自然也担心小椿她们。
小椿道:“确实不暖和,要不然叫人多预备两筐炭,住人的屋子多加个炭盆,屋子里没有热乎气……”
舒舒道:“预备吧,不过是花几个钱,就是要注意门窗,别关得太死了,中了炭毒;还有别碰冷水,一冬天过去,现下反而将手脚给冻了,往后可要年年肿的。”
主仆说着闲话,核桃进来,手中托着一个锦盒。
打开来,里面是一对蝙蝠青玉镇纸。
比寻常的镇纸小一号,看着玲珑有趣。
这是给十五阿哥预备的开蒙礼。
舒舒就对小椿道:“你代我走一遭……”
实际上就这么几丈远,舒舒抬腿就能过去。
可是太子妃没有亲自来,打发的是身边嬷嬷,舒舒就要比量着这个尺度来。
小椿应了,躬身出去。
虽说在宫册上,小椿这样的家下女子是排在核桃这样的包衣宫女子后,日常供给也没有宫女子高。
可是陪嫁到底不同。
能代表舒舒出面的,除了齐嬷嬷,就是小椿。
核桃虽当用,可舒舒也不打算将她排在小椿前头来。
没等小椿回来,舒舒这里就迎来客人。
三福晋到了。
不请自来。
等到三福晋身边嬷嬷进来禀告时,她已经进了西花园,在南所门口等了。
舒舒能如何?
即便心中腹诽,可是这是嫂子。
这光天化日之下,舒舒只能出迎。
三福晋带了两个丫头站在那里。
马车应该是停在园子外头的。
要不然西花园大小有限,谁家马车都能进来,就要乱套。
见舒舒出来,三福晋也过来,拉住她的手。
同样是拉手礼,舒舒每次跟四福晋、五福晋、七福晋都是心甘情愿,热热乎乎的。
到了三福晋这里,她就有些不自在。
三福晋眉眼带笑的,可是这眼神恨不得从头发丝到脚下起打量,而后挑出各种小毛病来。
如同眼下,她打量舒舒一圈,目光落在舒舒的钿子上,就皱眉道:“这也太老气了,好好的戴这个做什么?就算按照规矩不能戴花,也可以带两个珠钗什么的,也比钿子好啊……”
说着,她又低头望向舒舒的鞋子:“即便是日常起居,还是当以旗鞋为主,总要习惯了,要不然的话,回头穿戴起来,走路还是不自在。”
道不同,不相为谋。
舒舒没有反驳。
她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打扮有什么失礼的地方。
倒是这个钿子头,这一年在宫里流行起来。
舒舒也叫人做了,很是满意。
梳头的时候省事多了。
没有钿子头的时候,为了头发丝不乱,每次梳头的时候都要绑的紧紧的,还要全部编好顶在头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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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舒舒这样发量多的,有时候并不友好。
还有那头油,舒舒至今还用不惯。
可是不兴有碎头发什么的炸毛,那样就是邋遢不利索,所以头油是日常必用。
有了钿子头就省了许多。
黑丝绒钿子一扣,头发都遮在里面,不用上头油了。
她扶了三福晋的胳膊,道:“您这是进园子给太后娘娘请安?”
三福晋听了,神色一怔,随即道:“是啊,也不知太后有功夫见没,先到你这里打个站儿。”
说着,就打发她身边嬷嬷,道:“去问问白嬷嬷,太后娘娘今天心情如何,耐烦不耐烦见人,要是得空,我过去给娘娘请安。”
那嬷嬷应声下去。
舒舒见了,不由无语。
这是得多心大,才想起现在叫人过去太后宫。
这样已经是失了恭敬。
这有个先后问题。
正常的情况下,皇子福晋进来请安,是马车侯在园子外,然后请示太后那边是不是传。
等到见了太后以后,请了安后,要是想要过来见舒舒,三福晋再过来皇子四所这边。
而不是现下这个次序。
两人娘家同族同支,一荣俱荣未必,一损俱损肯定的了。
舒舒引她到堂屋坐下,等到核桃上了茶,才看着三福晋道:“三嫂之前行事色色周全,在太后面前从未失礼过,怎么才搬出去一个半月,就跟换了个人似的……”
三福晋在宫里住了四年,自然晓得太后的地位。
皇上重孝道,尊崇太后,决不允许有人轻慢忤逆太后。
八福晋就是前车之鉴。
之前在宫里的时候,她就是极恭敬太后,蒙语也是入宫之前就学的,也会哄太后开心。
她苦笑道:“是我不对,惦记着早点见你,倒是将规矩给错了,回头到太后宫时,我会记得请罪……”
舒舒不吭声了。
难道还是她的错?
她勾了三福晋来的?
平白被拉下水,让人心里不舒坦。
三福晋没有一如既往的犟嘴,可是舒舒还是提了小心。
又是来说贝勒府官司的?
上回出殡前就是说了半宿。
瞧着三福晋这神色,就不像是春风得意的。
舒舒可不想养成这个习惯,自己成了三福晋负情绪的垃圾桶。
两人没有这个交情,她也不好劝什么。
要不然三福晋回到贝勒府有什么后续,旁人还以为是自己在背后鼓动似的。
舒舒沉默。
三福晋神色怏怏的,也没有像平日那样伶俐,而是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册子,放在几桉上,推到舒舒面前。
“这是前阵子做的几首诗,劳烦妹妹现下帮着看一眼……”
舒舒想要婉拒,可是看到三福晋的眼神,不再是平日的自信得意,而是带了小心与恳求,心下一软,拿了过来。
是几首夜下品茗诗。
茶思(一)
纤手端丝茶,心中思绪杂。
留得青山在,不怕无饮茶。
茶思(二)
茶水缠似胶,心儿似火烧。
欢愉在昨宵,相思在何朝?
舒舒觉得自己的强迫症要犯了。
她沉吟了一下,婉转道:“三嫂喜欢写诗,肯定也是熟读绝句与律诗的,当晓得除了押韵、还要对仄……”
用词就不说了,这平仄在哪儿呢?
找了一圈,找不着。
三福晋讪讪道:“我看唐诗册子,并不完全像时人那样讲究平仄……”
舒舒道:“可时下评诗的标准是要看对仄的,还要看用词……对仄挑不出问题,用词婉转华丽些,就能蒙人了……”
唐诗平仄问题,后世还有人专门研究过。
有说是古韵音的缘故,还有说其他的。
归根结底,是诗好可破。
李白那样的诗仙,谁还要求他写诗要对了平仄?
至于三福晋现下这个,还是刚学诗的孩童水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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