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不是傻子,还能众目睽睽之下对嫂子动手?
八阿哥眼前一阵阵发黑。
眼见着八福晋除了惊惧,并无什么悔色,依旧是理直气壮模样。
他嗤笑一声。
“你真不晓得五嫂这句话说的是什么?”
八福晋抬起头,蹙眉道:“爷不会也信了外头那些湖涂话吧?几位舅舅都是一母同胞,哪里像是外头瞎传的兄弟不和什么的……”
“‘贵府’是郭络罗家,福晋,你长在王府,可你不是觉罗氏,你是郭络罗氏……”
八福晋神色僵住,脸色也只剩下羞愤,挺着脖子道:“爷你这是什么意思?是瞧不起我么?”
这是她的禁忌。
从没有人敢在她的面前提起此事。
早在小时候,小姨母与自己抢首饰,说了一句“罪臣之女”。
她当时才六、七岁,可也晓得什么是羞辱,差点哭死过去。
姥爷将小姨母的乳母、丫头都打了板子,撵到庄子上去,才平息了此事。
八阿哥沉声道:“七嫂是在帮你,九弟妹也是在帮你……”
要不然宁寿宫里,五福晋将八福晋的身份揭开了说,那往后八福晋就是个笑话。
七福晋是怀着身孕的。
真要有个闪失,自己再求情,也保不住她。
八福晋听了这话,肺都要气炸。
“我不是傻子,还不晓得旁人是帮我,还是害我……要是真帮我,不是该劝着五嫂息事宁人么?怎么跟着一起欺负我,倒成了帮我?笑话,难道我憋了一肚子气,还得去谢谢她们……”
八阿哥澹澹道:“她们不打岔,让五嫂也‘实话实说’,拿着你阿玛的事情说嘴么……”
八福晋恨恨道:“我阿玛当年被人陷害了,成了出头的椽子,才犯了律令……说不得皇上早悔了,才会点了我给爷做福晋,事情早就过去了,哪里还轮得着旁人说嘴……”
“那太后呢?怎么又气着了太后?”
八阿哥继续问道。
八福晋不敢看丈夫的眼睛,怕其中有责怪,揉着帕子,望向窗口,依旧是嘴硬。
“谁会想到呢,太后心里记仇了,说我欺负五嫂好几回,什么嫁妆没有礼让,还说大前天晚上没出去送……你没看到那架势,将我当罪人似的审,非要逼着我认罪……这叫什么事儿?当时就在宫妃请安之前,除了惠妃母,其他妃嫔都到了,还有各位嫂子们……我臊的不行,站不住……就跑了……”
八阿哥没有看到当时场景,不过也能想到会是什么样子。
怪不得汗阿玛说他不孝。
“噗”的一下,他喷出半口血,身子直直地往后仰。
八福晋听到声音不对,转过头来,惊的魂飞魄散。
却是拉人不及。
“噗通”,八阿哥摔到地上,脑袋直接“咣”一声,砸实在地上,就有粘稠的血液流出来。
“啊……爷……“
八福晋尖叫着,扑到八阿哥身上。
外头奶嬷嬷正过来,听到动静不对,忙进来。
见了眼前情形,奶嬷嬷也是吓得半死,哆嗦着道:“福晋,耽搁不得,快去叫太医啊……”
八福晋跪在地上,只晓得哭,哪里还顾得上别的。
奶嬷嬷没法子,也不敢耽搁,连忙吩咐人,兵分两路。
一路去就近的医馆请大夫,一路去隔壁四贝勒府求援,央求四贝勒打发人请太医。
太医不是谁都能请的。
尤其是有品级的太医。
隔壁,四贝勒府。
四阿哥不在,最近一段时间因核查桉卷的缘故,吃住都在刑部。
四福晋听说是八阿哥昏厥,不敢耽搁,连忙打发人拿了四阿哥的名帖去太医院。
她又打发人去刑部找四阿哥,随后不放心,亲自去了隔壁。
进了正院,她就听到八福晋的哭声。
“爷……爷……你别死……呜呜……”
四福晋闻言一惊,快走几步,挑了帘子进去。
八福晋坐在地上,将八阿哥抱在怀里,一身的血。
八阿哥面白如纸,双眼紧闭,嘴角挂着血迹,生死不知。
四福晋有些站不稳,仔细看几眼才明白缘故。
“这是跌了?”
“四嫂,呜呜……”
八福晋抬头,如见了救星,哭着道:“快救救我们爷,救救我们爷……”
四福晋忙喊人,将八阿哥轻轻抬着,从地上挪到次间的炕上。
因为八阿哥脑后有伤,就是面朝炕放着。
八福晋吓坏了,却还是哆哆嗦嗦的伸手,要去查看八阿哥脑后的伤处,四福晋忙拉着她胳膊。
“别动了,省得扯到了伤处……”
八福晋这才老实了,带了几分祈求,看着四福晋:“四嫂,我们爷没事吧?”
四福晋抿着嘴没说话,这谁说得好。
总要太医看过,才晓得如何。
不过……
她看了眼八福晋身上……
半身血……
八阿哥这是流了不少血,叫人悬心……
她本来就不是多话之人。
即便隐隐的猜到八阿哥昏厥的由头,也没有开口说教的意思。
跟八福晋做了半年妯里。
她早看出来,八福晋性子已经养成,刚愎自用,不是能听劝的。
否则大福晋劝了三、两回后,也不会撒手不管。
大福晋尚且如此,她这个四福晋又算什么?
八福晋轻视五福晋出身低,可自己这里也比五福晋好不了多少。
自己阿玛是高官,可早已谢世。
额涅是宗室女,外家却是已革宗室,还是继室,如今当家的是异母兄长。
五福晋的嫁妆简薄,自己的也没有厚到哪里去。
太医院距离这边不近,去传人要不少时间。
医馆的大夫先到了。
诊脉,查看伤处,问了昏厥前吐了半口血,就得了结论。
急怒攻心。
开始疏肝理气的方子。
对于外伤,他却不擅长。
“这得找个疮科大夫……”
八福晋提线木偶似的,又打发人出去请疮科大夫。
等到疮科大夫进门时。
四阿哥也带了太医到了。
四福晋与八福晋都松了口气。
太医,还是比外头的大夫更稳妥些。
太医的结论差不多,也是急火攻心。
后脑伤处不大,半寸左右,不用缝合。
但是需要外敷药物,所以剪脑后头发。
八福晋听了,不由迟疑。
她实在是怕了。
这个断发……
唯有国丧,才能断发……
四阿哥在旁,亦是不敢做主。
他跟太医道:“先给阿哥开药……”
他顾不得问询缘故,就转身出来往御前去了。
眼见着天色幽暗,宫门要关了,耽搁不得……
*
乾清宫,西暖阁。
康熙已经得了八贝勒府找太医的消息。
他没有担心,只有不快。
这就是八阿哥的应对?
这是心里有了权衡与取舍?
还真是不孝子!
康熙想起的九阿哥念叨着八贝勒府搬家,安王一系的宗室倾巢而出之事。
他的眉头锁着,心里有了思量。
他将八阿哥安置正蓝旗,是为了以后接手正蓝旗做准备。
不是让八阿哥与安王府亲如一家。
正蓝旗本就不是安王的。
现下的正蓝旗,并不是最早的正蓝旗,是经过两次改色。
底子是英亲王阿济格的镶黄旗。
当年太宗皇帝是正白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