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恐被外人发现,只能压着嗓子颤声责问,愤怒之下,连说话都有些走调。
“小的不敢,小的说错话了,万万没那意思。”那内侍摆了两三小手,忽然大着胆子,抬头朝着咏棋的目光直迎过来,不等咏棋说话,蓦然扑通一声,双膝着地,仿佛横下心肠的抹着泪道,“小的从小入宫当内侍,十六岁时犯了大错,要不是得娘娘恩典,早被总管头?子活活打死了。宫规森严,人命如草,谁不知道给冷宫递消息,被发现了只有一个死啊?可小的再贪生怕死,也不能看着娘娘在冷宫里生生把命给折腾掉了。”
他开始只是小声啜泣,说到后来,竟越发伤心,因为不敢放声,死死把手放嘴边咬出深深一道血色牙痕。
大冬天夜里,房里透着渐渐稀薄的氤氲热雾,咏棋被这压抑凄沧的哭声寒得浑身一颤。
他原本十二分憎恨眼前这逼?迫他的内侍,此刻却有些无?地?自?容,呆着看了他半晌,才轻声道,“你……别哭。”
他一做声,那人却更是激动难以自抑,膝行过来,一把抱住咏棋双?腿,苦苦哀求道,“殿下,您不知道,冷宫那叫什么日子啊?看不见天日,睁眼闭眼都是一抹黑,都是绝路啊。多少人死在里面,骨头埋哪都没人记得了,殿下,你不能让娘娘落这个下场啊!她是您的亲娘啊,殿下!”
哽咽之声,犹如巨石,一块块压在心上,重得渗出?血来。
咏棋下意识地想逃开,往后挪动腿,却被那人紧紧抱着,动弹不得。
“殿下,您是娘娘的独子,要是连您都不顾着娘娘,娘娘还有什么活头?”那内侍苦苦求道,“您不能因为自己过得舒坦了,得了庇护,就忘了娘娘还在受苦。您难道忘了?您在太子殿活得自在的时候,淑妃就在冷宫里头逼娘娘自尽,那毒药……毒药都送到娘娘眼前了!要不是心里存着儿子,娘娘何必这么苦熬着?”
咏棋痴痴站着,猛然间,象梦里醒来一样,仿佛不知何时负上一身伤,剧痛至不知所措,三个大字电光火石间闪过脑际――大不孝!
不错,他在咏善庇护下甜?蜜之时,淑妃就曾往冷宫送了毒药,那药,他亲眼见过的。
死寂般的冷宫,仅仅进去走一遭,已如置身地狱。
母亲,却日日都呆在里面,翘首盼着自己把她解救出来。
房?中热气渐渐下去,泛起来的尽是刺骨森寒,咏棋痴了片刻,容色却冷静了不少,低头对那内侍道,“你别哭,这里不是你哭的地方。”
等那人收敛了呜咽,又问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小的何九年。”
咏棋缓缓“哦”了一声,低声道,“何九年,你去,和我母亲说……”他蓦然顿了顿,脑里浮出咏善伏?在他肩上安心的模样,心窝一股难过,几乎涌?出眼泪,强自忍住了,声音又低了几分,“就说,我会……想办法,请她老人家只管……只管放心就好。”
他给了答复,遣那人出去,仍在原地站了片刻,才想起尚未沐浴。
当即脱了里面衣?裤,到大木桶旁伸手一探,水温不够高,但似乎还可以洗一下。
咏棋满心凄惶,对水温也不在意,进到木桶里,把大半边身?子都浸到半凉水里,瞪着屋墙上的五子献桃图出神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猛地打个哆嗦,回过神来,才发现水已经凉透了,身?子冻得阵阵打颤